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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考试

攒个人品

27、

西野在午夜时分从噩梦中惊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通体生凉。脖颈出了一层黏黏的薄汗，用手抹了一把，沾在指尖也是冰凉的。

她想不起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只是心脏似乎在提醒她有什么忘却了一般疯狂的加速。她抚着心口死死地咬着下唇，忍受着那近乎窒息一般的疼痛。

第一反应是斋藤是不是出事了。拿起自己的手机，没有来电没有简讯，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安静的夜晚总是让人不自觉地想到很多，西野拿起被子圈住自己，手机幽幽的冷光打在脸上。她翻到斋藤的通讯录，想给她打电话，想听到她的声音的念头越发强烈，可是犹豫着还是不敢按下那个键。

知道她这一去必然有太多费心费神的事情等着她，西野不懂她们谈论的那些数字，可是多多少少也知道她现在的处境想必也是危险的。自己这电话打过去或许就让她分神了。罢了，会回来的不是吗，才第一天而已，还有半个月呢娜娜。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心底没来由的恐慌快要吞没了她。她多么希望那个人现在可以出现在她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抱住她不撒手，强硬地留下也好，闹别扭地拥抱也好，只要她在身边，告诉她，娜娜，我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

总好过她一个人在这无尽长夜里孑然一身的等待。

希望不来，苦死了等待的人。

失眠的桥本睁着眼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到了后半夜，她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索着里面锡箔包着的药片，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用药物来让自己陷入昏迷。

她脑海里像在进行沙盘推演一样，一遍又一遍地、事无巨细地梳理着斋藤的计划。每一步是如何走出去的，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该留什么退路，该上什么保险……她一遍一遍地想，试图用理论上的成功概率来让自己安心一点。

可是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呢？她能算到子弹会往哪个方向去吗？她能算到那些燃烧弹降落的位置吗？这不是一场在电脑上模拟的游戏，也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商业案子。

那是铁和血。身处和平年代的人们，包括桥本自己，或许都觉得那些战火硝烟都离自己好远，它存在于影视作品里，存在于新闻里，但是不存在于自己身边。

她还记得，她跟斋藤两人在美国的时候曾经一起去打靶，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斋藤拿着一把加兰德M1熟练地上膛拉保险射击，然后笑嘻嘻地告诉她，这枪上子弹有时候会吃手。

她忘了自己当时回答了什么，只是从那时开始，桥本心里就隐隐地想到会有这一天。

反正也睡不着，桥本披着外套坐在书房里，把她与斋藤的过往细细地回忆了一遍。有开心的，也有难过的，时间线越接近现在，这个人的面貌就越鲜活。

斋藤曾经一直是个孩子，可是现在她不是了，她恋爱了，她舍得许下承诺，她对这个世界有了别的牵挂。这是好事。桥本想。她终于可以有了新的生活。

如果她如期归来。

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远方的山峦在一片雾气翻腾中隐隐地显出它们绵延的气势。桥本直直地盯着那一处在云层后跳跃的金光，直到眼睛发酸才转过头。书桌上24小时待机的电脑发出一声新邮件的轻响，她心里一紧，点了点触摸板，是来自一个匿名的邮箱，没有标题。

她点开正文，是全英文写的，用词简单而准确，只是告知了她目前缅甸的状况。桥本拖到最后，这个情报贩子终于写了一句最重要的话。

足以让桥本崩溃的一句话。

西野家早晨的餐桌上坐了两个黑眼圈沉重的人，生田看了看左手边双眼无神的白石，又瞄了瞄右手边眼睛都快睁不开的西野，想着这两个人昨晚上是干嘛去了，怎么都是这么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桥本坐在那儿呢。

「麻衣羊，昨晚干嘛了，为什么黑眼圈那么重？」

「嗯……我大概是认床。」白石眼皮都不抬一下。

放屁。生田内心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那么讲究了？再说这里的床你从小睡到大，偏偏昨晚就认床了？

「那，娜酱呢？昨天睡的很晚？」

「我，娜娜昨天晚上掉下床了……然后，然后就一直没睡着。」

这又是一个说谎的，你明明就是那种掉下床了也会继续呼呼大睡根本不会醒的人吧？生田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内心想要大声吐槽的欲望，这几个人最近都太奇怪了。

「对了，那个缅甸代表呢，回去了？」

神经大条的生田大小姐忽然提到这个人，登时把两个迷迷糊糊的瞌睡虫吹跑了。白石一个激灵，轻轻地踹了生田一脚，示意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而西野则缓缓抬起头，就这么呆愣地看着生田，小表情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

得了，那个斋藤才走一天，娜娜塞就快变成深闺怨妇了。白石此刻很想举起双手投降，此时她的手机拯救了她，「奈奈未？真稀奇，这家伙居然起那么早。」

白石站起身走到窗边去接桥本的电话，完全没注意到西野的目光正黏在她身上，「摩西？奈奈未啊，有什么事吗？」

要在这个距离听到桥本说什么完全是不可能的，西野只能看着白石逐渐变得困惑的侧脸，心下松了一口气，大概不是什么坏消息吧？

「不好意思，那家伙让我现在马上过去一下，早餐你们俩吃吧。」

说着，白石拿起自己的外套就要出门，西野也跟着站了起来，「麻衣，我跟你一块儿去。」

「嗯？你去做什么？奈奈未没让我带你去哦。」白石愣了一下，奇怪地看着这么主动的西野，「你就在家里跟花花待着吧，如果是斋藤的消息我肯定会通知你的——放心，我不是奈奈未那种人，我肯定不会瞒着你的。」

再三向对方做了保证，白石才得以从西野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里离开西野别馆。她对刚才那通电话并没有多想什么，毕竟从小到大她大概也接受了自己经常被别人拿去救火的这个消防员的任务，就算是聪明如桥本，偶尔也会像之前那样抹不开手脚，还是需要她从后面再轻轻地推一把的。

「……只是这家伙每次找我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啊。」

坐在车后面，白石心中还是充满了忐忑。希望这次别又是给她出什么难题了，桥本那家伙。

但是怎么可能嘛。

车停在桥本自己的别墅门口，白石轻车熟路地一路小跑穿过客厅，坐着电梯到了三楼，这个人非常奢侈的把整个一层楼都打造成了自己的个人起居室。

「奈奈未？我进来了哦。」

跨出电梯，白石冲着里面喊了一声，然后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她试探着往里面走着，路过落地窗边时，被坐在地上的桥本吓了一大跳。

「卧槽！你有病啊坐在这里？！」

桥本连衣服都没换，佝偻着背缩成一团背对着白石面向着窗外静坐着。察觉到眼前的人有些许不对劲，白石慢慢地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桥本的肩膀，「喂，奈奈未，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对方连丝毫反应都没有，像是根本无法感知白石的存在一样。白石小心翼翼地移动到她手边，看着对方木然的表情，似乎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这样的桥本让她联想到超负荷运作的一台电脑，她崩溃了，她死机了，但是桥本不是电脑，她不知道该怎么去修好她。

「奈奈未？奈奈未，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样的桥本真是前所未闻。白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消息能把那样冷静理智的桥本打击成这样，难道是缅甸那边进展的不顺利？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叫我来，却又不看我一眼。要我帮忙就直说啊，你什么都不说，我猜不到的。」

桥本的眼睛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她缓缓转过头，无神的眸子空洞无物。这样失魂落魄的桥本让人心疼，白石看着对方微红的眼角，知道她一定是哭过了。

完了，肯定是不好的消息。白石内心一沉，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不好的消息的准备。

「飞鸟她，」桥本的声音喑哑到几乎听不见，只能看着口型猜测她在说什么，「出事了。」

「她怎么了？」

白石追问道。可是桥本却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算作回答。

「不对啊，你这算什么答案，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啊！」虽然大概猜到了意思，白石还是不愿意相信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她伸手抓住桥本的衣领子，「不是已经做了那么充分的准备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那七濑怎么办？！她还在等她回来啊！」

「我知道。」桥本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她的思绪此时已经飘散到另一个国度去了，「所以我去带她回来。」

「你一个人去？那七濑呢，你不准备告诉她吗？」

「告诉她，你让我怎么告诉她。」桥本对上白石愤怒的眼神，笑容凄然，「一天，一天啊，你就告诉她，不用等了，那个人不会回来了，是吗？你要怎么去面对七濑的泪水和质问？我不行，麻衣，我做不到，至少现在不行。」

抓住衣领的手无力地松开垂下来，白石感到自己眼眶一阵发热。

「起码，让我去确认一下。飞鸟是死是活，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我要自己去确认才行。」

「你现在走，七濑知道一定会怀疑的。」

「告诉她，我回北海道了，我跟家里打了招呼，你就随便编个理由吧。」

「我不能陪你去吗，奈奈未。」白石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她看着背对着自己开始收拾箱子的桥本，扑上去抱住了那个消瘦的背影，「你这样，我真的好怕……那个地方那么危险，你要是有事怎么办……」

「我没关系的。麻衣，我保险箱的密码你还记得吗？」

「够了啊！我说了，你必须好好的回来！」

白石哭着怒吼着，死死地扣住了那人的肩膀，「你还有那个小鬼都必须完完整整地回来。那些东西我根本不想碰，以后你们继续狼狈为奸，我绝对不掺和你们。」

桥本轻轻地笑了出来，扳开白石的双手，握在手里，「看来你还记得。放心，我一定会带她回来的。」

因为我知道，她肯定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