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viso

#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啊

你遇见我了，就把我忘了吧

21、

生田回到家时看着空无一人的公寓，呆呆地站在门口愣了三分钟。

自己是故意躲出去了一天，可是这么看来，白石这一天似乎也并不在家里。努着嘴，生田打开灯开始找白石或许会留下的字条，可是兜兜转转，却什么都没发现，手机里也没有任何未接电话和信息。

太奇怪了，这不是白石一向的作风。生田心中升起了疑惑，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刚冒出这个想法生田就啪地一下捂着嘴，平白无故的，怎么就冒出这样的想法，白石是自己的妈妈，而且还是亲生母亲——曾经以为似乎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原来一直以这样的身份陪在自己身边。

说不出的感觉。她忽然理解漫画中的主人公突然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拉住对方还那么一本正经地告诉他“I'm your father ”时的操蛋心情了。什么嘛，简直就像在开玩笑一样，白纸黑字地把你领养回来，信誓旦旦地说会像你的亲生母亲那样对你好，结果到头来又是那么证据确凿地告诉自己，丢下的人是你，找回来的人也是你。

好人是你，坏人也是你。什么事都让你做尽了，那你很棒啊我是不是该站起来给你鼓个掌感谢你这么多年的演出？

简直要被这个人气笑了，到底谁才是孩子谁才是大人？两天下来生田其实想通了很多，白石对她的爱她一直都能体会到，这两天生气也只是气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却要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看到而已。

幸运的是，生田三岁就被白石带了回来，其实当初在孤儿院的记忆一直模模糊糊，到现在也快忘记了。那个人丢下自己一定是有原因的，她明白，只是心里还是梗着一根刺，需要两个人一起拔出来。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去哪儿了？一声不吭地把自己从桥本家带了回来，现在又不知道跑去干嘛了。生田皱着眉给白石打了电话，刚一通，对方就接了起来。

「花花？不好意思啊，我今天临时有事结果忙到现在还没回来，你饿了吗？饿了的话就自己去找点东西吃吧，真的对不起——」

一开口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通道歉和叮嘱，生田听着对面的嘈杂声似乎是在闹市区里，什么工作要她跑去菜市场买菜吗？

「你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吗？」避轻就重的，生田听到了白石呼吸间的慌乱，然后电话就换了一个人接听。

「喂，是erika吗？」桥本的声音即使是在喧闹的环境里也有一秒钟让人沉静下来的魔力，她不慌不忙地向生田解释着，「不好意思啊，我拜托麻衣帮我办了一些事情耽误到她了，你先自己去吃饭吧，她马上就回来了。」

说完，白石又重复嘱咐了她一遍吃饭就挂了电话。生田一头雾水地看着手机，心里隐隐的感觉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而且——桥本什么时候跟自己的妈妈那么客气了？

「对不起，让你忙到那么晚。」

整日无果，两个人都有些疲惫。白石把桥本送回家，斋藤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而现在还没有办法报警。两个开着车基本转遍了整个市区，到了下午的时候桥本已经放弃了。

「飞鸟是铁了心不想让我找到她，这样下去只是做无用功罢了。」桥本这样说着，还是白石坚持着要继续找，才恍然已经到了晚上。

桥本眉眼间全是一片忧郁和失落，往日里那么骄傲矜贵的一个人，现在竟然颓败得塌了肩膀，像个一败涂地的倒霉蛋。这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桥本奈奈未啊。白石在心里叹气，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明天怎么办，你有想好吗？」同样是当家长的，白石心里也为桥本着急，整整一天没有下落，最怕的就是出什么意外，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

「再联系一下她的同学吧，然后等。那孩子很聪明的，如果她没事，会在警察局同意报备失踪的期限之前联系我。」说话的声音是与外表不符的清晰冷静，桥本即使到了濒临崩溃的时候还是能维持着思考，她吸了吸鼻子，像是被寒风吹得眼睛一阵干涩，然后不断地分泌出泪水，「如果……如果真的，我会去报警的。」

最后一句话像是猛地一击同时落在两个人的心底。无可奈何，却又悲痛万分。谁都不会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的。白石看着桥本转过身萧索的背影，忽然很想上前去抱住她。

再强大也好，再冷静也好，她也只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女人，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而已。

或许分开是正确的吧，她们俩，都在自己人生的本职工作中，太差劲了。

「不联系桥本桑真的没关系吗飞鸟？」

心里少还是有些惦记着的，桥本找到自己这里来了，想必是找疯了斋藤。可是眼前这个人却好像是一点都体会不到父母的担心一样，心安理得地在自己房间里坐了下来聚精会神地看自然纪录片看了整整一天。

「放心吧，我明天就会联系我爸的，赶在她报警之前。」对方似乎是悠闲过头，以非常放松的姿态坐在地上，真不知道刚到自己家里时那个小心翼翼的像个惊吓过度的小动物的人是谁——当然现在的斋藤也像一个小动物，比如一只吃饱了瘫在地上的水獭？

「哦哇，学姐你看，好像你。」斋藤两眼放光地指着电视里湿漉漉地从水里爬出来的一只水獭，「好像哦。」

这个人。西野鼓着脸气呼呼地冲这个直男癌皱了皱鼻子。怎么能说女孩子像水獭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太像了啊！」像个海豹一样拍着手仰天大笑。

所以说什么知识青年，文艺少女，包括什么dark的乱七八糟的属性都是学校里那些被斋藤欺骗了的无知青年杜撰出来的吧，眼前这个笑崩了的人到底哪里跟这些字眼沾边了？

西野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是看着这样像个孩童般无邪的斋藤，心里却又动了一下。她大概是有毒吧，越了解这个人，越发现她的不同，所以也就越喜欢她。

又怎么能不喜欢她呢？

斋藤笑够了才发现对面的人没有反应，一抬头就看到西野注视着她的那样专心的眼神，心里又是一紧。

怎么又忘了呢，学姐是喜欢自己的。而自己目前已经明确了对她没有别的感情，那么自然是要拉开距离的，不要给别人不必要的错觉，让人伤心。

可是这个世界总是要出难题的。现在自己都住进别人家里睡到人家床上了，谈什么拉开距离是不是太晚？而且、而且啊，你看着那个女孩子那么温柔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眼神，你又是有怎样的铁石心肠去看她为你流泪呢？

太难了。斋藤内心里捶心泣血地感慨着，无论是要付出一份感情还是去拒绝一份感情，都太难了，说到底谁都不愿意去将就，所以就这么互相牵扯互相折磨。

你爱我，我爱她，所有人的感情线都像被小孩子乱涂乱画了般兜成了圈。是平行线就好了，两个就这么一辈子不想干的，想亲密就靠近些，看不顺眼就隔开些。是相交线也可以，你和她，就注定要那么相遇一场，像两颗流星在宇宙中沿着相同的轨道碰撞，你们就那么轰轰烈烈的爱了一次，璀璨的星光是你们的幕布，射线穿行在空间里又不知道波及了哪些无辜。可是没关系，你们就这么用尽一生见了一次，然后别过头渐行渐远渐无声，除非整个时间空间都折叠就再不相见。

可是你偏偏兜了一个圈，两个圈，三个圈，密密麻麻地像被猫抓散的毛线团，困住了你自己。
一点都不干脆，一点都不帅气，平庸无趣。

莫名的又想叹气了。突如其来的忧郁又这么抓住了她，本来看的津津有味的纪录片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阿苏是困了吗？」不得不说，西野真的是一个极体贴而温柔的人，或许是也顾虑着斋藤的心情，觉得今天也不适合再和对方聊下去了，「去洗澡睡觉吧，不介意的话，睡衣就穿我的。」

「啊、那就谢谢学姐了。」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斋藤是因为觉得麻烦了别人，而西野心里的羞涩却又是带着别的意味了。

还好两人身量差不多，西野的睡衣穿在斋藤身上也没有显得突兀，「不过学姐的睡衣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啊。」斋藤上下打量着自己身上这一套朴素的两件套衬衫和裤子，西野坐在床上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场景，「什么不一样？」

「嗯，大概，更可爱一些？」歪了歪头，斋藤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西野穿着吊带睡裙的样子——印象中像学姐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会穿成这样吧，啊，当然，某些人的睡衣更是让人想吐槽呢，那种紧身的秋衣秋裤的睡衣真的是让人半分想法都没了，就不能好好跟别人学学吗？

「可爱？」西野故意地重复了一遍斋藤的话，嘴角抿出了两个小梨涡，「阿苏在想什么呢？」

「哈？啊，不，学姐你不要误会，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想，我只是——」

「娜娜还什么都没有说哦，阿苏为什么那么紧张怕我误会呢？」西野的尾音上扬，分明就是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很好，你很棒啊。斋藤瘪着嘴一副吃了哑巴亏很不服气的样子，为什么平时在家里自己那么厉害一出来就被人欺负啊？老爸说得对，长得漂亮的女人真是一点都不能信。

「不过阿苏卡如果觉得这套睡衣不好看，娜娜也可以给你拿更可爱的睡衣哦。」

「我很喜欢这一套，谢谢学姐了。」开玩笑，真让她去拿，不知道会拿出什么东西给自己穿出来了。斋藤耷拉着脑袋，乖的像个什么似的捏着自己的耳朵，「学姐，我睡哪里啊？」

「我先带你去看客房吧，如果不喜欢，就睡我房间，我去客房睡。」西野起身带着斋藤去了客房，两间房隔的不远，只是客房常年都没人住，堆的杂物就多了些。

拉开门，站在门口的斋藤就打了个冷颤，「嘶，好冷哦。」

牙白，不会吧。西野也有些惊讶，转过头朝楼下客厅的父母喊道，「妈妈，客房的地暖坏了吗？」

「是啊娜娜赛，你爸还没联系工人来修呢。你要让斋藤同学睡客房吗？诶呀都是女孩子嘛，你们就睡一起吧。」

什么？？？斋藤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所以怕什么就来什么吗，搞半天最后还是被地暖坑了。

「怎么办阿苏，要不你去睡我的房间我睡这里吧。」西野还是觉得很抱歉，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家客房的地暖竟然坏了。

「没关系的学姐，怎么能让你睡这里呢？」其实她也并不是抗拒和西野一起睡，只是自己倒是问心无愧的，就怕眼前人会想入非非，「一起睡吧，没关系的。」反正她随桥本，超怕冷的。

啊，真的是要死了，什么没关系啊，我收回之前的话。躺在西野床上的那一刻，斋藤就后悔了。

她仰躺着瞪着天花板，鼻子里闻到的全是西野身上那股甜美柔和的香味，像是什么魔女的咒语一样把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

而且最关键的是，西野的床真是太窄了——好吧其实所有的单人床都这么窄的，除了她房间的那一张可以让她和生田在上面放肆的滚来滚去。

对了，不知道那家伙还好不。心头一动，斋藤坐起来掏出自己关机了一整天的手机，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打开。不过那家伙也应该不知道自己离家出走了吧，自己老爸都跟她妈妈分手了，她们俩之间真是什么关系都没了。

什么家人，自己现在都和她做不成家人了。心里一阵鼓鼓囊囊的酸涩，斋藤觉得自己眼眶都热了，不行，怎么能在别人家里哭鼻子呢？那个家伙现在估计在自己家里呼呼大睡呢——不，应该很兴奋的一边唱歌一边弹钢琴，现在终于没有自己拿架子鼓烦她了。

但是你就这么不在意吗，如果知道我不见了，你会像我那样奋不顾身的出去找我吗？说到底还是不在意罢了，你跟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自来熟和疯闹，可是我对你的不一般你却是体会不到的。

难过像涨潮的海浪一层一层的堆叠起来，斋藤鼓着脸终于红了眼睛，拿着手背飞快的抹去脸上的痕迹。

「阿苏？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唔…没有，我就揉一揉。」斋藤强装镇定地说，可是糯糯的鼻音完全的暴露了她。西野担心的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什么难过的事情，或许说出来就好了。」

可是我要是说出来的话，你可就难过了啊。斋藤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西野穿了一条白色的睡裙，露出了柔弱的肩膀和好看的锁骨线条，无论是纤细的手臂还是带着水汽的发梢都在不停地为人展现着所谓的女孩子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事实。

你说，这样好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呢？真的好想问她，可是这么混蛋的问题又怎么问的出口。斋藤仰起头眨了眨眼睛把残留的泪水逼回去，她其实有些困了，「学姐，我想睡觉了。」

困困的斋藤小朋友真是太让人垂爱了，西野宠溺地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睡吧，我去关灯。」

「嗯，晚安学姐。」呲溜一下钻进了被子里，只看得到一点点的头顶，西野彻底被她逗笑了。

「晚安阿苏。」

掀开被子躺下去，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西野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那人纤细的身体搂进怀里，斋藤明显的抖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她。

就这样吧，现在，就这样吧。

白石回到家里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没等她掏出钥匙生田就开了门，面无表情地接过她的外套和提包放好。

「erika吃饭了吗？」面对着自己女儿，现在的白石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今天——」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就不能不瞒着我吗？」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生田的背影看起来颇为生气的样子，「总瞒着我好玩吗？」

「对不起花花，妈妈不是故意的。」白石有些着急的走上去，「只是、只是……」

桥本今天临走时丢下的那句话还在她脑海里回响，「哦对了，麻衣，你知道飞鸟喜欢erika吗？」

她们什么时候搞到一块儿去的！白石当时就很想揪住桥本的领子咆哮，把对方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扯烂，为什么都不早点告诉她！

「只是什么啊？」角色好像反过来了，现在挑着眉毛一脸不耐烦的生田似乎更像一个家长，而面前吞吞吐吐的白石就是一个因为考试考砸了藏起试卷的小朋友。

「飞鸟她，跟奈奈未吵了一架，然后，离家出走了。」白石慢慢地组织着语言，把诸如什么“半夜跑的”“外套都不带”的细节略过了。

「什么？吵架？」这俩竟然会吵架？生田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呢？你们找了一天？找到了吗？」

白石凝滞着表情缓缓地摇了摇头，生田觉得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响，然后什么东西爆炸了一般一片空白。

「erika！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倒是先行动了，生田正要往门外跑就被白石一把抓住。

「飞鸟不见了啊！」生田的样子终于生动了起来，看起来比两个大人都要着急，「都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多让人担心啊！」

行吧。白石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可是你这么出去，是要到哪里找呢？你知道飞鸟会去哪里吗？」

「我——」生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并不能想到斋藤会去哪里。她是一个人，不是一条小狗也不是小猫，她有自己的意志和脑子，这个城市那么大，她到底要去哪里找呢？

可是那个人，却又是怎么轻而易举地找到自己的呢？就像是笃定她会在那里一样，就这么径直的走来了，她在斋藤面前总是显得这么单纯的，什么都被她看透了。

她是作弊吗，在她身上装了定位器的吧，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为什么在自己看来那么困难的事情，斋藤就解决的那么轻而易举，而现在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又无从下手。

好讨厌啊这个人，为什么学她离家出走嘛。生田都快哭出来了，「她到底会去哪里嘛，同学家里找过了吗，公园里呢，平常去的餐厅呢？」

「都找过了，说没有见过她。」白石爱怜地抹去生田眼角的泪水，轻轻地拍着她的脑袋，「飞鸟不会有事的，她那么聪明的孩子。」

「她才不是，她就是一个大笨蛋，大ky！」生田一边抽泣一边骂着斋藤，又想起那个人板着脸那么强硬地吻着自己的样子，没看到她当时那么难过吗，还乱告白，然后就不管了，有你这样的人吗？读不懂空气，看不懂表情，根本不知道女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大概就是斋藤飞鸟了。